是怒发冲冠还是遥望中原?岳飞亲笔题“满江红”三字长什么样子?
电影《满江红》正在热映,目前票房已破35亿。很多观众表示被影片中全军复诵《满江红》的热血场面深深地震撼到了、感动到了!
怒发冲冠,凭栏处、潇潇雨歇。抬望眼,仰天长啸,壮怀激烈。三十功名尘与土,八千里路云和月。莫等闲、白了少年头,空悲切。
靖康耻,犹未雪。臣子恨,何时灭。驾长车,踏破贺兰山缺。壮志饥餐胡虏肉,笑谈渴饮匈奴血。待从头、收拾旧山河,朝天阙。
电影《满江红》海报
《满江红·怒发冲冠》,全词以入声押韵,若以保留入声的粤语、潮汕音、江浙音、山西土话等地方音朗读,开合急促,激越铿锵。但此首《满江红·怒发冲冠》是否为岳飞所著,学术界仍存在争议。
岳飞
岳飞出生于1103年(两年前的1101年,苏轼仙逝。),出身寒微,不是士大夫出身的他,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,南北征战中遍览历代典籍而具文才武略,成为“干城之选而兼文学之长”、极具涵养的一代武圣。《金佗粹编·鄂王家集序》记载岳飞:“其中心之所蕴,谋略之所施,往往见于表奏、题跋、吟咏之间。”在他一生的戎马生涯当中,书写过许多精彩的诗词、书法作品。在古代名将当中,成为才华最高、传世名作最多的人之一。流传下来的作品如《满江红》《前后出师表》《悼古战场》《书谢眺诗》《宝刀歌书赠吴将军南行》等,然多刻本存世。
岳飞行草《诸葛亮前后出师表》
除了这首《满江红·怒发冲冠》,岳飞的另外一首《满江红·遥望中原》为岳飞亲书传世作品,在中国书法史具有重要地位。广东人民出版社出版的《容庚藏帖》收录的《辨志书塾所见帖》中,就录有《满江红·遥望中原》帖,此帖摹刻精美、字口笔画清晰,尤以气韵显其神韵。
遥望中原,荒烟外,许多城郭。想当年、花遮柳护,凤楼龙阁。万岁山前珠翠绕,蓬壶殿里笙歌作。到而今,铁骑满郊畿,风尘恶。
兵安在,膏锋锷。民安在,填沟壑。叹江山如故,千村寥落。何日请缨提锐旅,一鞭直渡清河洛。却归来、再续汉阳游,骑黄鹤。
《满江红·遥望中原》附有谢升孙、文征明等人的跋文,其中谢升孙跋曰:
“余即得岳武穆满江红词真迹一纸,后有魏文靖跋,藏之二十余年矣,近于临安复得书稿二纸,详其语意,一似为江淮招讨副使时,孔彦舟、李成、张用诸寇悉平,张俊奏之功第一而作此谢之者,一似金人废刘豫时,公欲乘机以图中原而作此以请于朝贵者。一可见公居功之谦,一可见公为国之忠,观此而公之生平具见矣!并附词后而袭藏之。”
在这里,元人谢升孙用非常肯定的语气指出所得为“岳武穆满江红词真迹”,特别指出“近于临安复得书稿二纸”,交代了词作的背景和目的:一是答谢张俊(此人为谋害岳飞首贼),二是“乘机以图中原而作此以请于朝贵者”。可惜帖后跋文载:“所附二柬惜失之矣”。而文征明在跋文中直言:“南渡之初,寇虏交讧,势岌岌矣,岳公力任中兴之图,内平剧寇,外攘强敌。”“天下共恶桧之奸而我独恨高宗之昏也”。
岳飞成长于南北宋交替之际,其书法充分吸收了北宋各书家的精髓,《宝真斋法书赞》载:“先王夙景仰苏轼,笔法纵逸,大概祖其一也。”岳公工楷、行、草各体,其行草书笔法娴熟,游刃有余,透出率真与坦荡之气。其身后,历代名人、书家对岳飞书法均有极高评价,文天祥曾言:“岳先生,我宋之吕尚也。建功树绩,载在史册,千百世后,如见其生。至于笔法,若云鹤游天,群鸿戏海,尤足见干城之选,而兼文学之长,当吾世谁能及之?即后世,亦谁能及之!” 清人袁保恒评岳飞书法:“其挥洒纵横,如快马入阵,后人岂能伪造。”
观岳飞《满江红·遥望中原》帖, 全帖“笔势纵横,飞若惊鸿,矫若游龙”,整体看,一是气韵连贯,迅迟有度;二是笔力苍劲、笔势险峻,铁画银钩,呈龙腾于野、上下翻飞之势;三是从经营位置看,全文顾盼呼应,疏密有致,可达“密不透风、疏可跑马”之境,尽显淳正之气而“劲健飘洒,士气凛然”。岳飞书法是后世习书法者绕不开的一座宝库。
在南北宋之交,缘于时代背景,词的风格发生较大变化,明快豪放压过了婉约深曲,这种艺术风格上的转变,根源在于爱国主义成为词的时代性主题。岳飞无可争议地成为豪放派的代表人物。这首《满江红·遥望中原》结构严谨,层次分明,语言简练明快,尽显豪放词的特点。
《满江红·遥望中原》词创作时代较《满江红•怒发冲冠》略早,写于南宋绍兴四年(1134)作者出兵收复襄阳六州、驻节鄂州(今湖北武昌)时。岳飞时年三十二岁,被封为武昌郡开国侯。这首词表达了一位将军的悲悯仁慈之心,揭示了战争给人民带来的痛苦。作者满怀对民众和士兵寄予的同情,“却归来、再续汉阳游,骑黄鹤。”看得出其期待和平的热切。
绍兴三年(1133)十月,金朝傀儡刘豫军队攻占南宋的襄、唐、邓、随、郢诸州府和信阳军,切断了南宋朝廷通向川陕的交通要道,也直接威胁到湖南、湖北的安全。岳飞接连上书奏请收复襄阳六州。1134年五月,朝廷正式任命岳飞兼黄、复二州、汉阳军(湖北汉阳)、德安府(湖北安陆)制置使,统军出征。由于军纪严明、士气高昂,部署运筹得当,岳家军在三个月内迅速收复了襄、邓六州,保卫了长江中游的安全,打开了川陕交通道路。而此时朝廷却以“三省、枢密院同奉圣旨”的名义要求其班师回朝。于是岳飞只得率部回到鄂州。但是他仍不断上奏,要求选派精兵直捣中原,收复失地,以免坐失良机。在鄂州,岳飞至黄鹤楼登高,北望中原,写下了这样一首感怀词。
这首词采用散文化写法,层次分明。从篇首“遥望中原”到“蓬壶殿里笙歌作”为第一段。深情回忆故国往昔的“繁华”。“花遮柳护”四字道出昔日北宋汴京宫苑之风月繁华。“万岁山”亦名艮岳,据《宋史•地理志》记载,徽宗政和七年(1117)始筑,积土成山,周围十余里,遍布堂馆池亭,奇花异草怪石悉聚于此。万岁山的营造消耗了大量民力民财,据洪迈《容斋三笔》说:“(万岁)山周十余里,最高一峰九十尺,亭堂楼阁不可殆记。“珠翠绕”、“笙歌作”,极力描绘了歌舞升平的景象。
第二段由“到而今”三字起笔(回应“想当年”),直到下片“千村寥落”句止。描写北方民众身处水深火热之中,与上段歌舞升平的景象形成强烈对比。“铁骑满郊畿,风尘恶”二句,尽显作者的愤恨与无奈。过片处是两组自成问答的短句:“兵安在,膏锋锷”、“民安在,填沟壑”。兵燹遍地,百姓无辜被戮,却死无葬身之地。作者恨不得立即统兵北上解民于水火,“膏锋锷”三字拉满一行,尤其是“锋”字末笔拖锋,似宝刀掠水,寒影粼粼。“叹江山如故,千村寥落”,正引发作者克复神州之猛志。所接“何日请缨提锐旅,一鞭直渡清河洛”二句引用终军请缨的典故,直写作者心中宿愿,豪气干云。
最后三句,作者乐观地想象胜利后的景象。天下升平,百姓安居,届时骑黄鹤再作“汉阳游”!“骑黄鹤”是如何的逍遥与快意!结尾“满江红 飞”四字,中锋用笔,回归平静,字正而身稳,完美收兵。无怪乎湘军“雪帅”彭玉麟在评岳飞书法时说:“王(岳飞)之书法,其即王之兵法乎!”
末了,给电影《满江红》剧组提个建议:用岳公亲题“满江红”三字作为电影名,岂不更妙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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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容庚藏帖》
广东人民出版社
《容庚藏帖》是容庚先生50多年在碑帖拓本领域的收藏呈现,每件拓本皆经容老亲自鉴定,因此不少拓本上不仅有历代文人、收藏家留下的题跋和印章,还有容庚先生留下的介绍收藏经过及裁断为真品的文字,此外,这套丛书的每件拓本都有唯一性特点,完整地呈现了中国碑帖书法的历史发展过程,因此也被学界认为是书法研究、帖学研究的案头必备书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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